?- 2024.10 精神食粮
暂停了十个月之后,这个博客居然更新了!
没有更新不是因为停止摄入精神食粮,虽然今年以来确实有所下降,习惯一旦打破,就很难复原。不过起码应该试试看。我有点想尝试一下即时记录,攒一些发布,不按月总结,看看十一月会怎么样吧。创作者的羞耻和自恋真可怕,明明没有几个读者,也是个日(月)志式的记录,却还自我要求数量和质量。“自我”不应该成为重要的东西。我不断想起乌格雷西奇的句子,“他们(指作家)那么渺小,又那么可怜”。
这个博客不会有什么博客折腾日志,我没有把博客做成元博客的打算。但十月我也小小地在技术上做了升级,希望这能让这个没什么人看的网站存在得久一点。虽然Wordpress在很多人眼里代表了臃肿与陈旧,但Apple Podcasts的html插件实在太方便也太好看了。
书
Paul Celan and Trans-Tibetan Angel by Yoko Tawada
Nocturnal Tonguejests: Susan Bernofsky on translating Paul Celan and the Trans-Tibetan Angel
非常喜欢,多和田叶子的书只看简介很难想象是什么样的故事,这本可能是我读的第一本写于Covid-19时代、直面Covid-19创伤的小说,大概也是很长一段时间里难以超越的一本。德语原版是2020年下半年出的,那时应该正逢其时,现在再看就带一点旧日伤痕的味道了。她的写作受策兰的影响显而易见,也完全可以理解为什么多和田叶子会这么喜欢策兰,喜欢到专门写一本这样的小说。安妮·卡森说保罗·策兰使用语言时总是像在翻译。多和田叶子的语言一贯有在夹缝中切换的机敏,她把玩词汇时,用译者Susan Bernofsky的话说,相当lighthearted。
说回这本书,里面不仅有大量出自保罗·策兰诗中的意象和词语(包括Trans-Tibetan这个词),还有中医的经脉和子午线(都是meridian),以神奇而轻盈的方式串起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内容。依然是多和田叶子的设置:词语的翻译、多义性和多种解读的可能性、跨文化的主角与文化交融的区域。策兰诗中的词语经过德语到英语的翻译,在文本中没有那么显眼,变得更难辨识。很有意思的一点是这本也很大程度上是一本“和朋友喝饮料聊天”的小说,加入Outline和The Passenger的队伍。
A Muzzle for Witches by Dubravka Ugrešić
应该是乌格雷西奇去世之后第一本英译新书,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这本是和评论家梅里玛·奥梅拉吉奇(Merima Omeragić)邮件访谈的往来,话题包括女性视角、政治、暴力与文学,比短访谈更深入,也有许多段落讲得很好,适合作为乌格雷西奇非虚构入门读物。
在这里摘一段她朋友发给她的恰米尔·西亚里奇(Ćamil Sijarić)的诗,她说读完之后像是直击心口。
Our fighter returned from war in Greece
And brought with him a Greek baking pan and, on his body,
Wounds.
Women told him the baking pan
From Greece was no good, too shallow.
We told him his wounds
From Greece were also no good, too shallow.
We told him:
At home we would have inflicted deeper
Wounds.
Empusium by Olga Tokarczuk
Has Olga Tokarczuk Been Struck by the Nobel Curse?
读了三本托卡尔丘克,都谈不上很喜欢,这本也没有抱很高的期待,但没想到这么不行。Vulture这篇的作者Robert Rubsam认为托卡尔丘克太过于说教,的确有很多小说意识形态先行写得像propaganda,但我这两年逐渐意识到,这不是什么先行的问题,而是如何处理材料和篇幅的问题,比起说教,我觉得托卡尔丘克的问题更多在于后者。
短评如下:
大段的厌女论述来自真实的男性文化名人,但如此大篇幅的直白肤浅也带来严重的节奏和结构问题。直指《魔山》,但就批判的力度与深度而言,倒显得有点自讨没趣,选个别的疗养院小说可能效果好得多。是一贯的性别、物种、自然的流动主题,但具象与抽象的连接过于笨拙,沦为空洞的宏大叙事。浪费了好题材和好野心,成品也不比普通类型小说高明太多。
米兰·昆德拉《不朽》
如果在读《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的时候读到这本,肯定会比现在更喜欢昆德拉,可惜放在2024年这个时间,我的胃口比以前刁多了,反而觉得昆德拉对概念的抽象和材料的处理都有点问题。如果放在1988年,可能还是会眼前一亮的,现在只能放在昆德拉的小说里让人眼前一亮了。
齐格蒙特·鲍曼&彼得·哈夫纳《将熟悉变为陌生》
可能有些话在今天看来已经变成常态了,但依然受益于鲍曼精简的描述和视角。
思想始于异端,继而化作正统,最终止于迷信。
尝试不可能的事。把自己理解为自己的行动和创造的产物。像画家或雕塑家那样,给自己设定难以完成的任务。追求超出自己目前能力范围的目标。根据高于自己当下能力的标准来评判自己所做的或能做的一切。这一点,我再重复都不为过:不确定性是我们的自然栖息地——哪怕我们追求幸福的背后动力是化不确定为确定的希望。
戴维·洛奇《小世界》
很巧的是,如今已经没有多少人还在提戴维·洛奇,但我九月读完这本之后听鼓腹而游里筱狸也提起了他,shownotes里也是小世界这本书。《小世界》是有点像《围城》,但层次比《围城》丰富,畅销书的情节,严肃文学的题材,两者奇异地融为一体,互为镜像,彼此揶揄调侃。虽然许多人对小说的“自指”十分不满,但对于《小世界》而言这恰恰是结构上最精妙的一环,如果没有自指,这本书不仅失去了狗血的情节笑点,还失去了自嘲这面好用的盾牌。
播客
先打两个广告,作为《芭芭雅嘎下了个蛋》译者做了两集播客的嘉宾,感兴趣的欢迎来听。
这集应该是九月听的了,Dynamic Land不是一个容易用语言解释清楚的项目,官方说法是它在一个线下实体的空间里培养了一种围绕新媒介发展的文化,理解它是什么最好的方式,是去官网看6分钟的介绍视频,看看那些初生阶段的媒介与物件和人的交互。李如一一如既往地讲了很多媒介史的内容,Dynamic Land在我眼里是个理想主义色彩浓厚、可能影响人类发展方向的项目,感觉很符合十几年前的时代精神,但如今这样的东西倒没什么人提了。
Merve Emre的注释版《达洛维夫人》出了之后收到一位加州编剧发来的邮件,说他收藏了一幅Vanessa Bell的画作,是宴会场景,有可能启发了伍尔夫创作《达洛维夫人》。这幅画十一月起会在伦敦展出。这集里还讲了不少两姐妹的家庭相处细节和Vanessa Bell的画作风格演变。
印象比较深的是讲到《三个畿尼》里的这段,Virginia和Vanessa的生活方式与艺术观的关系:
What I always think of it in contrast to is the much more radical Three Guineas, which opens where I think A Room of One’s Own leaves off.
It opens by imagining a treasurer of a new college at Cambridge, a women’s college, writing to Woolf and asking for her help, trying to raise money for the college. And Woolf has this amazing moment of oration in Three Guineas where she says, Let your college be the poor college. Don’t put anything behind cabinets. Don’t lock up your books in libraries. We have no need anymore for these precious artifacts. Let your college be the college where people who want to paint and write and compose music, come and let them be surrounded only by other people who want to paint and write and compose music.
Let your college be the college of the poor professions. There’s no more of this like, let’s make artwork and keep it behind cabinets, or let’s make artwork and put it in museums. Instead, it’s let’s make artwork and let people live among it.
包慧怡和桑阳两位老师的新播客,讲中世纪或者古典学的播客我听得不太多,所以非常感谢这个节目为我打开新世界。第一集讲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听感很好,尤其是桑阳老师即兴的吉他弹唱。后面又更新了三集,还没空补上。
豆瓣上Other Rivers的条目已经消失了,反而显得这本书更应该读了。这两集播客内容都没有怎么超出书,但如果时间不多,也不失为一个导读或试读,如果听完依然有兴趣再去读书也可以。
长文
《华盛顿邮报》老板Jeff Bezos撤下了一篇为卡玛拉·哈里斯背书的社论,表示不再为大选站队,若干编辑辞职,25万订户取消订阅,一地鸡毛间,同行纽约客编辑David Remnick发文表示不齿。
Yet they describe the ways that human-scale people, all of us, can refuse complicity, and act in the face of repression and outrage, if that is what public life comes to. The reporters and the editors at the Post who have resigned or spoken out against something as seemingly trivial as a spiked editorial may not be risking their lives or their immediate material comfort, but they are writing an endorsement that is worth signing on to: In order to stand up, one must have a backbone.
One must have a backbone.
虽然DNC不是最近的事,但大选在即,读这篇文章的时机也还算合适。Christian Lorentzen作为一个批评家,写起政治报道莫名具有一些文学性:
它现在是劳动者和资本家的政党;债务人和银行家的政党;嘲笑常春藤联盟但主要由常春藤联盟成员领导的政党;既有反垄断者,又有硅谷;既支持移民又支持边境安全;既有圈内人又有边缘群体;既有足球队又有姐妹会;既鼓吹家庭又鼓吹自由;既想要停火又想要战争机器;既反对法西斯主义,又教唆种族灭绝。
Bathed in an Arc of Fresh Light
Deborah Levy的新随笔集节选,这篇写了几个她喜欢的女性创作者。我一直没有读过利维,读完这篇也没有想要去读的冲动。这篇整体比较规矩,科莱特和杜拉斯明显是她的心头爱,这两部分可以看看,杜拉斯部分的开篇写得好,The purpose of language for Duras is to nail a catastrophe to the page.到了Ann Quinn和Violette Leduc就明显没那么有热情了。
Loving the Limitations of the Novel: A Conversation between Sally Rooney and Merve Emre
萨莉·鲁尼的新书我没有读的打算,但这篇访谈还是看了,不算是特别中意的访谈(最近读到很喜欢的文章不多),放上来纯属觉得鲁尼的读者不少,可能很多人有兴趣。
这就是《美丽的世界,你在哪里》背后的激励性问题——标题已经概括了这个问题。我已经谈过我的意识形态——我是如何通过马克思主义视角和气候变化视角看待当代世界,以及我如何感受到我们正走向一场由消费主义生活方式驱动的灾难。它还创造了一种极度缺乏视觉美感、没有灵魂、没有生命力的文化。我想发展的是一种反消费主义的美学,一种反对消费的美学,能够抵抗资本主义内容生产工厂的巨大压力。
我不知道,她的书在我看来既不反消费(主义),也不美学……
看到博主说“明明没有几个读者”那必须得出来冒个泡。
我应该是去年的四月份,搜刀锋的书评看到[智者常言,写作之道难行 – To the Lighthouse](https://owlswims.com/razor-edge/ )这篇接触到这个博客的。
还发现博主几乎每个月都会更新一期《精神食粮》,很佩服,很向往。
中间虽然停更了几个月,但看到博主重新更新很兴奋,哈哈
呜呜呜谢谢!我每次发现博客的读者都很兴奋!
看到开头「暂停了十个月之后,这个博客居然更新了!」
想问下有兴趣参加这个问卷么:https://anotherdayu.com/2024/5962/
这个问题很适合你:4. 运营博客的过程中是否有失去过动力?如果有,是为什么恢复的?如果没有,请问您又是如何保持创作的激情?
谢谢邀请,我来写一篇!真有QQ空间问卷点名的感觉了哈哈哈哈
dynamic land真的好神奇……谢谢y师的推荐!看简介视频的时候突然想到…i人之所以成为了i人是不是因为他们将屏幕上的社交模式投射到了现实世界中,于是产生了退缩
i到极致就可以躲进dynamic land里玩一辈子……